[P5-明主] 晴空照耀下的你 Ch.9

CP: 明主

內容成分:本章清水, 遊戲全劇情劇透注意,
完結後劇情捏造、主角老家及親人、路人及故鄉地景各種嚴重捏造

即劇情完結後明智被主角撿回家的設定,
本週也是主角和明智視角參半

主角姓名設定依循動畫版的「雨宮 蓮」

前面章節:Ch0-2Ch3 、​Ch4Ch5Ch6Ch7Ch8


 

〈9〉

 

隔天晨間,窗外的鳴啼格外嘈雜,這令尚半夢半醒的少年伸手摸索了下周圍,才發現整張床上只剩下自己,以及縮在床面一角的黑貓。

 

有時總會如此,明明還想再潛回夢鄉打點混,偏偏翻個身再閉上眼時聽覺卻先清醒過來。常有人說,輾轉難眠者的聽覺總是最敏銳的,大概因為其他感觀都陷入睡眠之緣故,所有精神都集中於聽覺罷,任何細節似乎在此時都難逃補捉。

 

比方說,房門外緩緩接近的步伐。

 

門軸輕轉,入門之人的腳步聲他再熟悉不過,但如果就這樣起身迎接對方好像又顯得乏味了些。

倘若能從稍後進門之人臉上掘出新的神情,那會是什麼呢?

 

「醒了嗎?」

 

不下兩秒,進門的來者佇足頃刻,便在床緣坐下,墊面沉降的速度緩得好似生怕半絲起伏皆會驚擾了床上熟睡的自己。

 

吾郎有時候也會像這樣對著自己裝睡,多半時刻都是由得他去的,無論是誰都有不想和任何人對話的時候,本身也不例外。現在的話,好像多少能明白了些什麼。

裝睡時的精神總會特別集中,就算無法目視,也能細細體會著對方的一舉一動。

好比在他坐下以後,就感受得到緊緊黏在自己側臉的視線,以及從耳際的髮尾開始輕押,順勢撫上自己面頰的指節。

摸索在自己臉上的指尖悄悄下滑,最後抵著下唇迷戀地摩挲起來。

 

清醒時,吾郎很少像這樣觸碰自己──如果纏綿不算真正意義的清醒。

這大概是只有現在才能有的特別待遇罷。

 

這種愛撫方式似乎更似於正在思索什麼,這樣算是好事嗎?只要不是再得出像昨天傍晚那般自暴自棄的結論,應該就是不錯的發展了罷。

 

當初吾郎會全身是傷地出現在此處,其實不致於會毫無頭緒。

去年12月,怪盜團穿梭於獅童的郵輪殿堂中,才發覺一個利用認知世界恣意妄為的惡人不是最可怕的,真正令人畏懼的是,一群從中發覺商機與可能性的人因此聚集,因而像食品公司一樣規模經營,只是工廠出產的商品卻是死亡與意外。

然而隨著印象空間的消滅,如今也難以對這群委託人定罪。

現況雖為如此,但難保如果當初執行廢人化的劊子手出現的話,那些透過獅童達成「願望」的人還能不能安然坐於幕後。光是這點,他們就有足夠的理由抹殺掉明智吾郎這個人了。

更理想的是,那個少年還無親無故,根本不會有人出頭替他討回公道。獅童三審定讞前更是絕佳的時機,只要把滅口一事推到他頭上,大概誰也不會懷疑。

 

即便具體上很難理清到底是哪一方的人在追殺吾郎,但多半幕後來頭都不小。說不定就是當初他們劫走介紹信的其中一員。畢竟當初獅童被定罪以後,被牽連一同接受法律制裁的人數比想像中更少。

 

他大概一直都在這種地獄下獨自掙扎著,每天日常的細節裡暗藏著無數可能致死的因素,無聲承受著周圍人的明哲保身而漠視,以及數不盡的殺意。

直到他輾轉來到此處。

 

如果說,待在自己身邊只是一時的喘息或夢境,隨時會因他回首踏回煉獄中而成為泡影,不就毫無意義了?

可以的話,當然希望他們的相遇不只是如此。

 

正如吾郎本身成為自己面對家鄉的矛盾時最大的支柱,甚至成為了自己與母親對話的契機,蓮當然也希望自己能作為對方的助力。

 

能夠改變現狀的契機……

事實上昨晚的出口的勸言表面上動聽,無論是誰都知道難度有多高。

 

 

這時,不知在唇間與面頰上反覆了多久的輕撫放緩下來,隨即聽見對方一聲緩慢的長嘆,體熱貼近,半秒深呼吸激起微微涼意後,溫潤的唇舌便毫不猶豫地堵上自己的。

侵入攪和的舌身幾乎不費吹灰之力,滿溢的貪慾在唇齒之間糾纏翻滾。

 

也許因為彼此都是第一次談戀愛,他們之間不存在對技巧的堅持,畢竟沒有比較就沒有高下。

雖說如此,蓮還是感受得到,交往對象的接吻方式正逐漸改變,最初只是一味伸舌佔有與掠奪,那時的對方相當單純,只要在邊邊角角略有撩撥便會上勾;致於現在的吾郎,不得不言他的學習力也是驚人,時不時利用自己的挑釁方式反制。

真要形容,就像跟在自己身邊的鏡子般,投以什麼欲求就會得到對應的回報,有時誘引對方反而會有種漸漸分不清到底誰誘惑誰的感覺。

 

只有這種時候,才會再次意識到對自己而言,眼前年長一歲的少年對自己而言已變得多麼不可或缺。這種連自己都難以控制的依賴究竟是好是壞?無法斷定。

 

想成為對方的助力,不希望對方回到原先的窘境中這點是真心的,但或許在此之中也混著己心所生更深刻的欲望,那亦是自己希望吾郎重新考慮的真正原因,這點倒是不打算否認。

 

「……醒了為何不出個聲。」

眼前人帶點埋怨的語氣在鼻尖前響起,才意識到自己已經不自覺地伸手環住吾郎的後頸。

 

黑髮少年緩緩掙開雙眼,眼前人的視線正緊盯著自己,比起對方帶點細小的賭氣情緒,自己更多是被晨光下純淨如煙晶的褐瞳吸引。

 

「什麼時候發現的?」

「直到你回吻了才確信。」

 

「比想像中晚。」

 

「啊,話說回來……」

這時,吾郎驟然從情人身上爬起,神色的呆愣彷彿剛睡醒的是他,只見少年提起指尖輕撫著方才與對方親密接觸的唇面:

「感冒……」

 

糟了,被如此提醒,黑髮少年也忍不住撫撫額面。確實還有這個問題,竟然完全拋在腦後了,早知道應該在對方吻上來之前立刻阻止的才是。

 

情緒上才在些許懊悔中載浮載沉時,眼前人倒是又按住了自己,垂首在眼角與鼻樑間點吻起來。細碎而甚至帶點撒嬌的啄吻步步下移,就在即將接往唇際時蓮即時別開面孔並伸手阻去對方的口鼻:

「別鬧了,吾郎。」

 

「有什麼關係?反正會傳染的話剛剛就差不多了。」

言語方盡,摀在對方嘴前的掌心傳來一陣潤意,彷彿挾雜著電流一般。眨眼間,褐髮少年撥下了掩在面容下半部的手掌,令點吻的印點點烙於其中。

 

交往以來才體會到,明智吾郎這個人在愛的渴求上儼然是個大孩子,總是學不會自制,只要能夠索取的就不會遺留半分,生怕下一秒資源便後永遠枯竭似的。

原因多少是能推測的,雖然就現行而言已經不太具有意義。如果在與對方的相處間如果流露出對其過去經歷的憐憫,那肯定會激怒對方的。畢竟對彼此而言,這就好像是在暗示被施以這種情緒的人,就算達不到別人該有的成就也是理所當然。他們需要的從來不是這種差別待遇,而是能夠正眼看待自己,能夠認同自己的人。

以及,無論自己落是何種不堪的處境中,都能正眼接受自己的人。

僅此而已,但這個僅此而已卻顯得無比艱困。

 

原本在掌心的啄吻逐步游往腕部、手肘內側,越是放任他,就越肆無忌憚起來,最後一眨眼已經窩在自己鎖骨前舔弄起來。好像常常不知不覺就演變成如此了,通常也不是特別想阻止,畢竟也不會因此感到困擾。

 

不過,如果現在不想辦法煞車的話,恐怕整個上午都要在床上渡過了。

即使不用趕去打工,但這種時間利用方式對準考生而言可不是太理想。

 

思忖至此,黑髮少年忍不住揚起嘴角,正巧在對方吮吻上自己頸側時放輕力道揉了揉緊挨著自己的褐色腦袋:

「叫醒我只為了撒嬌?」

 

為此褐髮少年洩出了聲輕笑。

「多虧你提醒我,叫醒你是因為你母親在廚房留了一包夏威夷科納豆。」

 

聞言,蓮倒是清醒了過來,也許是聽見了自己還算有所接觸的名詞。伸手搔了搔腦袋,不過這麼做只會讓那頭黑捲髮更加亂翹。

 

印象中在櫥櫃裡還有組手沖濾杯,擅自拿來用不知道會不會被唸一頓?……也罷,反正放在那也只是積灰塵。

 

「打算起床了嗎?」

對於戀人的挖苦,蓮倒是消極地陪笑起來,只是視線明顯地聚焦於壓在自己胸膛上的人兒,平淡地回應道:

 

「你得先起來。」

 

 

 

「吶,關於……」

「嗯?」

「沒什麼。」

 

放下手沖壺,第二次注入熱水後,迎接之後約40秒的靜置期,通常手沖咖啡對時間與水量的管控相當關鍵,少有人會和自己搭話,或者該說此時蓮也未必會回應對方。顯然吾郎也意識到了這點,自己把問句收了回去。

 

頓時,兩人不約而同地凝視著濾紙上不斷下沉的褐色泡沫,彼此的沉默宛若蘊釀了空氣中焦苦與微量的果香。

 

隨著液體分入了咖啡杯中,褐紅色的漩渦在純白的瓷器間迴轉,就在快注滿時映上了另一雙與之同色,好奇地盯著杯中物的雙眼。

 

「這還是第一次看著你手沖咖啡。」

接過底盤,吾郎凝視著內裏的液體,更似在博物館中鑑賞著展品,絲毫沒有立刻捏起杯柄的打算。

 

不過望著此時吾郎凝視杯中物略顯分神的模樣,他倒也不忍打斷了,能這樣觀察對方的表情變化也是少有的機會。

也許是此時自己所在位置視野實在太好,蓮打消了端起咖啡坐到戀人身旁的打算,拉過餐椅就地坐下,科納豆獨特的微酸配上對方此時微妙的神情特別對味。

 

直到褐髮少年回過了神,發現對座的人兒已經頗具趣味地觀察起自己,才清了清喉嚨提起杯柄。

 

「關於昨晚的事……」

「嗯。」

 

杯底於盤間輕觸起清脆的響音時,吾郎又接續了方才未能出口的疑問。

雨宮蓮當然知道對方想提什麼。

 

昨晚餐後,自己花了一段極長的時間和母親於書房交談,甚至漫長到實際花了多久都已經不太有印象了。

雖說為長談,其實大部份時間母子倆都在沉默中渡過。

甚至向對方低頭道歉也是拖到最後一刻。

 

實際出口後,才會發覺道歉這種事在彼此之間除了形式以外早就毫無意義,畢竟無論是他還是母親,都不認為自己做錯過什麼,都認為自己的推論與做法是合理的,正因為彼此都是如此固執,才會讓冷戰持續了將近半年。

即便立場不同,都在受盡打壓和貼滿標籤的環境下掙扎不已這點其實差異不大,照理而言應該不致於太難同理,只是專注於自己的情境下時盲點總是隨處可見。

 

除此之外,促使自己主動和母親交談的目的,還有一大重點──吾郎。說服母親讓其能在家裡待上更長一段時間,其實這才是蓮比起修復家庭關係更在意的事。

 

對於這點,她沒有給予正面回應,只是對自己「待友方式」灌滿了怨言。關於這點,他倒是消極地全盤接受了。

 

所以照這樣看來,究竟算不算有收穫?他自己也不知道。

但推測近期親人應該不會對家裡多了個年齡相仿的少年借住這點有所怨言罷。

最壞的情況就是自己也一起離去,這點已有所覺悟了,不過吾郎八成是不會答應的。

 

「她沒直接拒絕。」

「是嗎……?」

 

也許是自己的描述已經簡化到了最極致的程度,任何細節要再多推測都顯得牽強,吾郎的回應也因而聽來更為平淡。

 

暗自下了結論之際,蓮垂首啜飲了口咖啡,視線不自覺地游移於桌面,卻因此令一抹深藍映入眼界。仔細一望,那是附近神社廣場的祭典活動宣傳,就在後天。

 

「那是你母親留在廚房的另一樣東西,」

也許是順著自己的視線追蹤而去,此時與之對坐的褐髮少年也伸手捲弄起傳單一角:

「這裡也會有煙火?明明人那麼少。」

「不像東京那麼盛大。」

首都的煙火大會不只排場驚人,人潮也很驚人,不過最驚人的果然還是散場時的電車空間,特別當大部份民眾還被淋成半溼時。

 

至於家鄉這裡,其實也數年沒辦了,畢竟也不是具有獨特景點的觀光盛地,只是洽好最近鄉鎮首長辦公室異主,大概是為了政治因素考量罷。但正如吾郎所言,人也夠少了,其實放起來沒什麼意義。

 

「東京的?」

此時,對座戀人的疑惑語氣提起了蓮的注意,只見前者傾著面孔,視線連同眉宇一起下沉,貌似是就這樣苦思起來。

 

該不會……?

瞅見對方的神情,足以令黑髮少年起了些許假設,為此促使他試探性地提問道:

「看過嗎?」

「沒有。」

果然,吾郎的應答直截了當,也沒有掩飾的打算:

「去年多虧你們,私家偵探的委託工作也……然後是上也上不完的節目通告……那個總經理根本把我當成收視率保證,被罵得越慘就越開心什麼的……還得維持成績。前年也……獅童擅自擴展了事業,害我在印象空間忙得不可開交;更之前……」

 

言之此,褐髮少年的嗓音越縮越小,音調越壓越低沉,最後頓了些許,提起杯緣細細啜飲後,才接續道:「更之前,監護人不准我那個時間出門。」

 

「再言,我也沒有同行者。」

此時,吾郎將面前的杯中物一飲而盡,將杯盤推得老遠,順勢趴在桌面上,臂肘正巧掩去了他下半張面孔。

 

雨宮蓮凝視著對座人無精打采的面孔,任憑彼此之間的氣氛沉寂了好陣子,才低聲開口道:

「想去嗎?」

 

然而,褐髮少年沒有正面回應,只是別開了面容,褐紅色的眸子缺氧似地沉悶,顯然並沒有因為蓮的邀約而有任何起色。

 

這大概就是他的答案,黑髮少年如此暗忖。

在自己的杯底也清空後收走了兩人份的杯具,便轉身走往流理臺,讓清水沖洗的聲響介入彼此之間,若是能因此沖走他們之間的尷尬就更理想了。

 

 

「老實說,也不是不想去。」

當蓮關掉水龍頭,將餐具掛上杯架時,身後還趴在餐桌上的少年卻打破了沉默:「只是沒有實感而已,那種東西一直跟我沒什麼緣。」

 

 

邊言,吾郎側過了面頰,手指抽離了已被自己玩弄到捲起的傳單紙角。

 

「那裡,人會很多吧?」

「還好。」

 

「能混得進去嗎?」

「祭典有外地人很正常。」

 

「那就去吧。」

「……咦?」

 

這時,原本還把注意力放在傳單上的指尖,不知何時已經蜷起了剛回到餐桌前的蓮輕擱在桌面上的指節。

 

「我想跟你去,可以吧?」

這句話從褐髮少年口中吐出時,並不存在著太明顯的欣喜,對話間交會的眼神,好似他們討論的並不是一週後的邀約,而是昔日吾郎作為偵探著手調查的案情般。

 

「當然可以。」

在邀約被答應的瞬間,在吾郎臉上似乎也沒有明顯的欣喜或期待,只是迅速地轉開了視線,又回到那張被他卷兩邊紙角的傳單,凝視於上的視線彷彿快要在紙上燒出兩個洞來。

 

唯一真正透露了他真實情緒的,只有相繫的指間,指腹之間的輕蹭明顯地出現了輕快的節奏感。

 

 

 

 

──終於考完了!!萬歲!解脫了!模試什麼的真的麻煩死了,考了也不會立刻有大學唸……

──可是你還是考了不是?原本還以為龍司會直接出去工作之類的。

 

──沒辦法啊,答應了老媽至少要唸完大學。

 

──距離開學還有一段時間,乾脆大家順道一起出去玩吧?最近剛好看上一間評價不錯的農場呦,就在去蓮君那邊的路上,我去訂房的話會有公關優惠價。

 

──不愧是春!麻煩你了!

──等等,你們也跑太快了吧?蓮到現在還沒看訊息的說。

 

──啊,真的……

──好奇怪,奇怪透了!平常不是至少每天晚上都會跳已讀的嗎?

 

──不……暑假之前大概是隨時已讀吧。好像入夏後頻率就開始減少了。

──不要緊嗎?會不會是課業壓力變大了?

 

──一個人回到那裡去孤軍奮戰果然還是很……有沒有什麼我們能做的?

──先別急啊,他不是還有摩納跟著嗎?

 

──會不會是剛好考完以後有事,所以才一直沒看社群?

──可是已經三天了耶?

──不,前天晚上的訊息他有讀喔?到龍司那邊,但春的訊息那裡就沒讀過了。

 

──果然,我們還是過去看一下吧?好擔心。

──使命必達!明天就起程!有人有異議嗎?

──啊,他讀了。

 

──抱歉,考完後感冒了。

 

──感冒!有好好休息嗎?看醫生了沒?

──明天我們就過去探病吧?沒問題吧?

──大家先冷靜一點,突然一群人衝過去只會讓他沒辦法好好休息吧?

 

──已經沒事了,過來不會影響。晚點有事想和大家商量。

 

 

這時,敞開的房門聲傳入耳中,雨宮蓮這才抬眼確認了一下從自己房內走出的少年,大概是不習慣身上的服裝,從視線短暫交會以後,就不斷低頭確認過寬的袖口與腰帶。

 

原先他們還沒有這種打算的,直到昨晚晚餐時被母親不經意地問了一句,以此為契機,隨後摩爾迦納擅自從衣櫃裡翻出了以前穿過的浴衣,最後就變成這種發展了。

 

偏米色系的白底及簡樸的箭紋和吾郎的髮色相當搭合,身高上似乎也沒什麼問題,很難想像那是臨時借來的。

 

「看起來很奇怪嗎?」

「很適合你。」

 

「……你也是。」

「嗯?」

 

「沒什麼。」

大概是為了轉開話題,褐髮少年的視線在周圍掃動些許,最後停佇在蓮掌中的手機螢幕上。

 

「你該不會還邀了他們吧?」

「你想的話,可以現在問問看。」

「是在耍我嗎?」

 

聞言,蓮只是笑而不語,不得不言,其實他的戀人賭氣時反應越看越可愛,而且是會令人上癮的那種。

不過前提是絕對不能過頭,畢竟吾郎除卻生人面前的面具不論,只要是關於牽扯到自身的事時就不是個開得起玩笑的人,如果不小心玩過頭的話大概會被對方報復罷。

 

「就我們兩個而已。」

「還有吾輩!」

 

這時,摩爾迦納朝氣滿溢的嗓音也跳出了房門外,水亮的目光掃過佇足門外的兩人:「吾輩想吃章魚燒,會有吧?」

 

「……在家裡等外帶不就好了?」

「他們什麼時候外帶成功過了?吾輩絕對不會再相信外帶了!果然要盜走秘寶還是得靠自己才行!」

 

夏季的傍晚總會拉得比想像中更長,他們踏出家門的時,天色未暗,反而空中還染著點偏紅的餘霞。除卻摩爾迦納在不遠處圍牆上哼著章魚燒編成的小調以外,大概只剩下木屐的清脆聲響描繪著彼此的步伐。

 

路途將近一半時,身邊的路燈才開始漸漸點亮,此時的巷道時有和兩個少年一樣身著浴衣的人影零零星星擦肩而過。大部份人是彼此相識的,會在交會口簡單的寒暄,但大部份的居民在視線掃到蓮身上後,除了簡單的點頭示意外,便是迴避與低頭竊竊私語。

 

關於這點,其實也是見怪不怪了,所幸他的同行人也沒打算對此表達什麼。大概不會在與自己同行時被搭話這點,也算是賺到的罷。

 

直到這種情形第三次出現後,隨著行人的腳步聲離他們漸遠,吾郎終於打破了沉默:

「要牽手嗎?」

「牽手?」

聽得蓮的回問,褐髮少年點了點頭,略顯悶熱的天氣使他忍不住伸手挽了挽自己偏長的髮尾,那一瞬間所露出頸後若隱若現的曲線反而令人短暫地看出了神。

比起再多做回應,黑髮少年索性伸手挽過同行者的腕關節,掌心輕輕貼合。

 

直至步往神社的石階路上,夜晚的涼爽終於緩解了路上的悶熱。時不時撩弄著彼此的髮絲,不知何時起,彼此視線相交的時間不斷增加。

 

「打靶遊戲……」

「嗯?」

 

「我是說打靶攤,那應該是祭典的必備攤位吧?」

「確實。」

 

然而,不知為何,隨著慶典的燈火漸漸照亮彼此的面孔,此時蓮很難不發覺同行者的褐眸中染上了燈火似的雀躍。

 

「決一勝負吧?連同之前西洋棋的份,還有殿堂裡的份。」

 

為此黑髮少年也忍不住揚起嘴角。

要是能留下難忘的回憶就好了。

 

 

 

 

比射擊竟然會輸。

這大概是逛廟會時最大的挫折,真要嚴格說起來,其實也輸得不多,直到最後都還是持平。但偏偏最後一發軟木塞時,當吾郎瞄準冰霜傑克玩偶開槍,目標物卻沒能落地。

旁邊波瀾不驚的贏家表示就當平手好了,畢竟誰也沒想到獎品竟然會卡在架上。關於這點,他猛然回想起,他的同行人總會在某些場合裡顯露異常的運氣,例如新島殿堂裡籌碼翻轉十倍的吃攪子老虎機。

就結果論而言,運氣就是一種實力,正因如此,蓮的不在意反而更令人火大。

 

「要吃嗎?」

這時,少年嗓音從耳邊傳來,伴隨著大板燒醬汁特有的鹹甜香氣。

對於入慶典後還沒動口吃過任何食物的人而言,那股氣息幾乎使得少年立刻伸手接下竹柄一口咬下麵皮。

 

但越是咀嚼才發覺自己吃的並不是普通的筷卷燒,上層還裹著一層海鮮特有的鮮味。

 

「明太子口味。」

「你的不一樣嗎?」

 

此時蓮朝同行人身邊一坐,但手中的卻不是和自己相同的棒狀小吃,而是塞滿柴魚片的章魚燒盒:

 

「俄羅斯風味。」

「……你一定是故意的。」

回想起之前在自己胃裡化為煉獄的紅色章魚燒,除了夢魘以外再也想不出其他更合適的詞彙形容之。

 

「那顆章魚燒該不會是你們故意……」

「大家正討論誰該吃了它,你就來了。」

 

「該不會擋章魚燒也是團長的任務吧。」

「差點是。」

 

如果當時自己再晚1分鐘才和怪盜團搭話,也許會目睹難得的畫面也說不定──不過對於一個會不小心自行改良咖哩飯成超辣版本的人,會因為那顆章魚燒崩壞嗎?這種假設毫無意義。

 

總之多虧了它,大概一輩子都不想再碰章魚燒了,慶幸對方顯然料到了這點,才替自己另外買了別的小吃。

這時才會覺得,其實他的男友比想像中更體貼。

 

「時間差不多了。」

語尾方落,不遠處的海岸邊鳴起了高頻如哨聲的長音,緊接而來的爆破聲引起廣場上眾人的注意。

 

水色的煙花在夜空中綻開,又快速地融入暗幕之中。

眨眼間便消逝的華麗展演,頓時令少年難以反應,因而不自覺地期待起下聲哨音拉起,竄往天空最頂,巨響之際再次迸射出驚喜。

如此反覆個兩三次,就足以牽引心底深處的驚嘆與喜悅。

 

過去的自己能想像嗎?就算是他,也有能靜下來體會這一刻的機會。

曾幾何時,這些景色成為一種奢侈,永遠無法排入自己的計畫表內,好像變成水岸彼端虛無飄渺的海市蜃樓。

就算獲得了自由的機會,搬進單人的公寓生活,那種日常的喜悅與體驗淪為演技與生存必要的情報源,根本沒有閒暇體會。

打從否定了周圍的毀滅與自己有關開始,世界的運轉彷彿限縮在冷冰冰的畫框裡,自己所有曾感興趣的、嚮往的、不忍直視的、看不下去的都隨之抽離封存。

 

就算是已經走到這步的自己,仍然有重新拾起一切的可能嗎?

和同齡的少年一樣因為天空的蔚藍而感到心曠神怡,因為突如其來的大語而情緒煩燥,為了七夕時該寫下什麼願望掛上竹節而苦惱不已……。

 

有時,他總說,自己無法選擇只是因為選項被奪走了。但真是如此嗎?那些能令自己幸福的選項從未存在過嗎?亦或是太專注於悲慟尋找宣洩出口的他就這樣忽略了它們的存在?

 

除了放棄以外的選項……

存在嗎?

 

可以相信它確實存在嗎?

 

第五發哨音重疊成了三層,炸開的瞬間化為三種鮮豔的色澤,頓時引起周圍一陣歡呼。

不知何時起,凝視著花火璀璨後,那股漸漸吞噬一切的黑暗變得格外顫慄。

這一切都是選擇。

 

他可以選擇轟轟烈烈地投入自己的慾望中,躲在勉強能掩住自己的庇蔭下茍且偷生,然後像這樣凝視著煙火迸射。

 

然後呢?

在此之後等著自己的是什麼?

相信之後等待自己的會是什麼?

如果說在這條路的盡頭上空無一物的話,他該如何是好?

 

第七發花火在爆開後向外延伸蜷曲,好似在夜空中優雅攀藤的銀色荊棘,但消滅的瞬間那抹向外擴散的光澤卻如伸手掙扎求生。

 

這層護著自己的蔽蔭總有一天會被殘忍的撕開,他將無所遁形。

顯然他只剩下相信能選。

 

但這樣真的可以嗎?

將自己僅剩的所有投執出去,真的還能存活嗎?

或者又會像上次一樣,直到最後才發覺只是自我陶醉而輸得徹底?

 

第八發炸開的花火,留下點點霓虹光澤綴飾,好似低落地面的液體化為鮮明的圓,是汗是淚還是鮮紅的血跡無人知曉。

知曉失去所有的絕望以後,根本無法毫無顧慮地放手一搏。被強行掏空的胸口依然血流如注,在自己想試著去懷抱希望時陣陣抽痛。

 

就像現在一樣。

第九發煙火綻放的瞬間,吾郎垂下了視線。

 

十幾年來留在自己心口的傷痕不曾癒合,只會不斷彰顯著其存在。在他的腦中無止境地吶喊勸退,只要不去追求不去感受就不會受到傷害。

美好結局的想像早就從腦海中剝落,只剩下層層斑駁的瘡口,時不時令其憶起剝毀的瞬間如何痛徹心扉。

 

胸口的拉扯感令少年喘息不已,隨著拾起棄之已久的情感時沉重得壓迫肺腑。  然而長年的孤獨卻令他遺忘求救的方法,只能無助地蹙起眉宇隱忍,消極等待風暴過境。

 

「吾郎……?」

覆上手背的體溫將他的意識乍然拽回,抬眼與同行戀人對視之際,爆破聲劃破夜空,水色煙花層層綻開,同時照亮了兩個少年的面龐。

 

澄淨的深灰眼底細微地擾動,在其中揚起漣漪的八成便是突然在觀景中出現異樣的自己。這時吾郎才想起,能回應自己求救的人確實存在。

 

幾番張口卻不知該從哪個音節起始。

然而,他的失措卻沒有持續太久。

 

當雨宮蓮微微傾過額面,與同行人相抵,背後竹林間巧合地刮起涼風,令染上額間的體溫更加鮮活。

 

舊傷永無補平的一天,也許隨著新的情感注入,仍會陣痛不斷,這點大概一輩子都不會改變了。

但是現在的自己已經不是孤獨地忍受折磨的話,結果還會相同嗎?

 

以前的他總會試想,要是能在人格面具剛甦醒時就遇見蓮,也許就能得到完全不同的未來。

渴求幸福的他,深信著只有那時的自己還能體會所在世界美好之處。

 

但現在似乎並非如此。

忍痛踩過灼燙的煉獄之後前面等著自己的是什麼?雖然依然望不清,但伸手不見五指的道路上,自己的手被人緊緊相繫著,也許能成為忍痛前進的依據。

 

「還好能遇見你。」

大半被煙火聲掩去的低語,也不確定究竟傳達到了多少。

 

 

果然,和蓮在一起的話真的能刺激思考。

最後一發花火氣勢磅礡地炸裂瞬間,能夠不放棄擁有,在無法預視前方景物未來裡確保些什麼的方法,似乎有了眉目。

 

T.B.C.


 

這週整個大Delay  Orz
這章卡文卡得有點嚴重Orz
可能因為快尾聲了,到底該怎麼處理會比較好又調整了一下艸~~~
事實上是……我又爆字數了Orz  原本這一章的篇幅應該要處理掉所有慶典的劇情
是的,沒錯,慶典的劇情還沒結束

二次創作的本質是作者對這個CP的妄☆想,
夏季、交心、情熱的告白,還有浴衣!!!!! 這麼美好的機會怎麼可能只是清水艸~~~~
講到這裡應該就知道下一章會直接外連了艸~

上週說這系列還剩下兩章,
但沒想到其中一章我現在才耕了一半Orz

雖說如此,預計下一次更新的時候還是會一次完結。
(我不敢寫下一週更新XDDDD因為我也不知道耕不耕得完艸~~~~~)
這點主要是考量到閱讀觀感www畢竟章節中間切開的話……呃,個人主觀覺得會有差ww

這一章大概我卡最久的地方……對不起其實每一段各自都卡了Orz
裝睡也卡、手沖咖啡也卡,逛慶典更卡,然後是煙火段集大成地卡
關於煙火那段,
最初的發想來自於一個疑問:為什麼當初在船上吾郎能輕易說出「國家怎樣都無所謂」了這句話
老實說真的輕易嗎?  或者是說  正因為對此麻痺了他才能在這種環境下活下去?  不然他怎麼承受社會對他的漠視,還有一直以來自己的所做所為
可是如果隨著被愛,那些過去不被在乎的事物重新回到眼中時,
自己覺得大概會很像剖腹產以後的孕婦麻醉藥漸漸退掉時的狀況吧,簡而言之就是痛得死去活來
再加上曾經受過傷的人,其實很難再去對任何人投以信任,

其實煙火這段的過程,常常會覺得胸口很悶,
因為對明智而言被愛跟感受這種愛或許就像酷刑,會時不時使他萌生退縮的念頭
就像神經受傷或燒傷後的復健一樣,要回到跟正常人一樣要克服的事比想像中更多QQQQQ

即便如此還是希望他能得到幸福QQQQQQQQQQQ

感謝看到這邊的您OwO/
沒意外的話應該再撐一下這個坑就要填完了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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